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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严歌苓的作品虽然选材取巧、背景大,但归根结底是写男女情爱。但只要看了她的最新小说《666号》一定会改变这个看法。
这是一部以抗联历史时期为背景的小说,讲的是一群粗砺、粗糙的东北爷们抗联的故事。
666号是闵志宏在狱中的编号,也是将军赵霖宇的编号。
闵志宏是谁?一个二人转演员。他十二岁登台,走村串镇,看人看得比书多。他看清了世人人活着都很难,大部分都是赖着活,所以他赌钱赖帐、和女人鬼混、为了还债把痴情于他的女子卖给债主。
在烂泥里打滚的闵志宏让自己赖皮赖脸的活,人格、尊严都可以放下,只要能容易一点。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赵霖宇是谁?名震一方的抗联将军。是百姓们敬仰尊重的英雄,是鬼子闻风丧胆的名将。赵将军的威名就算在日本人的监狱中,一样被狱友们所崇拜及敬重。
这两个人的人生本来是一条无法并轨的铁道,而神奇的命运却让他们交集了。说来也好笑,就因为他俩都是小个子,甚至宇还被大家戏称为“锉将军”。
闵志宏是在街头准备蹭一次“霸王头”的时候被捕的,准确地说是被日本人误当成赵霖宇抓进了狱中。
起先为了享受赵将军在狱中的好待遇,他将错就错,开始扮演起赵将军。故事一步步地往前推进,从形似到神似,直到到最后到底是不是将军赵霖宇已经不重要了,人渣闵志宏早已活成了像赵霖宇一般的英雄。
抗联英雄雕像
666号的真正含义
《666号》这本书,不仅是因为严歌苓的作品,而且吸引我阅读的原因是:666这串数字究竟代表了什么?为什么不用888或者777,怎么就用666呢?
666在中文语境下是指某人或某物超级厉害,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常有六六大顺之说。而在圣经中666指魔鬼,是一个不吉利的象征。
既然意义这样完全相反的数字,作者要表达什么呢?严歌苓分别从日本人和狱友这两群人的视角来解释这组数字的意义。
闵志宏刚进监狱,看守就给他换上了囚服,囚服上的编号是“666”,那串数字写得挺潦草,也挺临时的。
狱友刘庆儿喊他赵将军的时候,正陷于真假将军而心虚的闵志宏制止他,让他不要叫将军,叫666号就行了。但刘庆儿告诉他,这号不吉利,原先叫666这个号的董怀宝,是让鬼子警卫兵扎了几百刀扎死的。
就从这两点上,作者要告诉大家的是:穿着“666”号囚服的赵将军在鬼子心目中,就是他们的魔鬼,对他们来讲是一个不吉利的人。
可是在广大狱友心中,666号就是赵将军,是一个真英雄,是让他们值得追随值得尊敬的人。而闵志宏这个假将军,如果光凭他自己的觉悟,饶是他演技再好,他也可能中途演砸。
他是在狱中受抗联战士张桂堂的影响,了解了将军传奇般的人生,并逐渐接受革命思想的洗礼,由开始的简单模仿到对赵将军真正的心悦诚服。
同时,他也看到了就连鬼子们都对将军非常敬重,他的心态逐渐发生了变化:“都是小个儿,看人家活的,最大的个儿都不如他高。”
甚至他开始把从张桂堂那里学到的话,用来教导小偷出身的狱友花正白:“一个没有耻辱感的人就没有荣誉感,没有荣誉感,就会乐滋滋当亡国奴。”
他演赵霖宇演得越来越像,举手投足活脱脱就是那个小个将军。
刚开始他可能连一个“6”都不配不上,渐渐地变成了“66”,直到他真正意识到:“要是赵将军九死一生,最终扛过所有苦难艰险,领着所有不愿回去做宏的男人们,把国土、田地夺回来。”那一刻,他已经完全配得上“666”。
他去刑场的时候,一千多犯人整齐地用脚镣砸地板为他送行,这个小个子男人知道,那是一千多只猛虎和狮子,鬼子是关不住的。
这时的“666号”代表的已经不再是闵志宏,也不再是赵霖宇,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值得被人记住的英雄。
它以一个独特的记号承载着一段难以忘却的故事,也以一个独特的符号象征着某一个英勇赴死的人。
《666号》:内页
有缺陷的人,才值得别人放心去爱
“有缺陷的人,才值得别人放心去爱。”------严歌苓
她笔下的人物都不是完美的,而打动读者的恰恰是不完美,这才是现实生活中最真实的“人”。
闵志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在入狱前,完全是个毫无道德底线的人,为了自己能好好地活着,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
刚进监狱的时候,他因赵将军的身份,受到所有狱友的爱戴以及特殊的待遇,他用自己娴熟的演戏手段,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只有背过赵将军五天五夜的张桂堂,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假模假样的666号。
张桂堂给闵志宏讲赵将军的事迹、经历,甚至感情。这些内容是一股催化剂,唤醒了闵志宏内心沉睡的良心。
666号有时候还是会冒出一些属于二流子闵志宏的念头。狱友偷偷省给他的肉干,他会毫不内疚地笑纳,看到狱中女仆金玉洁就会想象着她细嫩柔弱的脸庞。
直到他看到张桂堂以一人之身与鬼子搏斗,拖延时间争取让狱友出逃获得更多机会而牺牲时,还有花正白用他偷盗开锁的技术为一千多个狱友开锁出逃而被鬼子活埋的时候,他内心的正义之光,突然间变得无比坚定。
为了能让赵将军更好地休养生息,到春天再次来临的时候,带领狱外的抗联战士们打个漂亮的反击战,他慷慨赴义。
小说中就算是副线的赵霖宇将军,也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为了革命事业,餐风露宿,忍饥挨饿,体恤战士,关爱下属。唯独对妻子和儿子却相当“狠心”,在妻子生了孩子没多久,他就抛下他们赶赴战场,以至于彻底失去母子的信息。
这是他心头的痛,一直耿耿于怀。后来在火车上执行一次任务时,突然看到失联很久的妻子。赵将军在那一刻,也失去了一惯的理智和冷静,拼命想与妻子相认。
这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既有普通人的情感,又有将军的情怀,真实而形象。
本以为666号被日本人杀害后,故事就结束了,但严歌苓将镜头再一次延伸到了28年后。因为666号冒充成功,赵霖宇整整多活了28年。垂暮的将军在历史的沉浮中,被自己的儿子批斗、羞辱而最终离世。
作者:严歌苓
世事弄人,一切将消失于时光的长河里,只有那一段时光仍然熠熠生辉,666号就是天边的那颗闪闪发光的星辰,照进时光的缝隙里,那是理想与尊严。
致敬抗联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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