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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璋走了。嗜酒的刘璋,扔下85岁的老父亲,39岁的妻子和两个分别只有9岁和4岁的女儿,走了!
刚到村里开展驻村帮扶工作的时候,我们所见的刘璋,就是个驼背、干瘪、腼腆的小老头,出入经常骑一辆破旧的24吋自行车。说起刘璋,村里无人不知,而对他的评价,也就是简单粗暴、毫不忌讳的一个字——“懒”。
刘璋是低保贫困户,全家5口人享受B类低保金,每个月都能领到一千来块钱的低保金。刘璋瘦小、驼背,劳动能力受限,妻子是残疾人,家里的土地都出租给村委种甘蔗了,于是,他似乎都是无所事事。曾有村干开玩笑说,和刘璋一起去买猪肉,刘璋买的是排骨,而作为村干有工资领的他,只能买普通的半肥瘦的肉。其中的真伪不知,但刘璋疼爱妻儿是真的。
刘璋妻子及两个女儿
刘璋妻子赵秋利三级语言残疾的残疾人,曾患有小儿麻痹症,行动不便,平日里照顾两个女儿是她主要的工作,家以外的事情都由刘璋来负责。2018年3月份,塘上屯开展宜居村庄建设,屯长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只要参与屯里公共区域环境整治的集体劳动,都按每人每天100块钱来发放劳务费,在动员刘璋参加时,他拒绝了,说那样的活他干不了。屯长和我们反映情况的时候一直摇头,表示任何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是为了能让他参与到宜居村庄建设当中,而最主要的,是让他通过参加集体劳动,增加点收入,但最终,他不参与的态度十分坚决。其实,活不重,主要是整理一些碎木头,清理杂草和清扫垃圾。
刘璋的两个女儿都是健康的。由于工作关系,我到塘上屯时,和小女儿逗玩过两次。不得不承认,因为听说刘璋的爱人赵秋利智力有问题,所以每次和小女儿玩耍我都有测试她智力的性质,第一次,我讨要她手里的玩具,到手后,我佯称要拿走了,她并不哭闹,似乎知道我是闹着玩的,笑着跑过来要抢,我站起来,把玩具拿在手上,放至她头顶的空中,让她跳起来,只有够得着就还回她,她照办了,她每次跳起来之后的“咯咯”笑声至今还印记在我的脑海中。第二次是她在吃零食,我请求她匀点给我吃,她并不同意,我就说不给我吃就不和她玩耍了,然后假装生气,背对她而坐,过一会儿,我后背就有被她用手指轻轻捅的感觉,我一回头,她就“咯咯”笑的跑开了。多么开朗、可爱、天真的小女孩。在我的两次测试中,都有这么一个细节,女孩的母亲赵秋利一直在不远处观望,虽然她时而走动,时而坐着,但目光始终不离女儿身上。
县税务局相关工作负责人、驻村工作队、村支书到刘璋(左4)家中了解生活情况
2018年,政府加大对贫困户发展种养产业的奖补力度。上半年的第一次申报中,刘璋报了两个项目,一是养鱼,二是养鸡。我们对刘璋的情况早有耳闻,于是对他申报的项目也格外的关注。不巧的是,我们入户验收那天,刘璋不在家。赵秋利是语言残疾残疾人,我们表明来意后,问她刘璋是否在家时,她表达出了一大串语音,我们经过分析提取,就得出俩字“赶圩”。这也符合村里人的说法,刘璋爱赶圩,只要家里没什么紧急事情,碰上镇里或者附近乡镇集市的圩日,他总要去逛逛,对于刘璋逛圩的目的是什么,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有说他到处晃晃,什么事都不做,就是和集市上的朋友聊天,有的说他就是去吃集市上的米粉,外加粉摊上的一两杯米酒,然后就回家。可不管别人如何议论和指责,刘璋依旧爱赶圩,每次回来,总少不了两样东西,肉和小孩的零食。
既然刘璋不在家,我们就不管赵秋利是否明白我们的来意,直接到他家鸡圈边,清点鸡的数量。3斤左右的鸡有30只,还有大概半斤左右的小鸡10来只,和1只带着七八只雏鸡的母鸡。我们拍照取证之后,养鸡这个项目算是基本通过了。接着就要验收养鱼项目了,我们询问随行包片村干有关刘璋养鱼真实性和规模的问题,村干表示,自从今年土地都承包给村委种植甘蔗以后,刘璋好像比以前勤快了,买鱼苗、修堤岸、挖淤泥、清杂草,开始打理他家闲置多年的鱼塘。我们很好奇,加上验收工作的需要,我们得去看看鱼塘。
我清楚地记得,包片村干仅和赵秋利说了一句:“工作队要看鱼塘,你带他们去。”赵秋利二话不说,就走出门口,一瘸一拐地领我们走了。走出门口后,赵秋利回头冲着她小女儿喊:“在家哦!”这句话很洪亮,很清晰,所有人都听到了,也听明白了。
鱼塘离刘璋家500米左右,但需翻过一个山谷。这是一段泥路,不平,偶有碎石。赵秋利看似很艰难地走着,却也没停下脚步,我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路上,我在想,传言说赵秋利不会讲话,走路跛脚,有点痴呆,今天看来,传言不实。
翻过山谷,山下两片鱼塘映入眼帘。走到稍平坦的地方,赵秋利停了下来,指着离我们较近的那块鱼塘,就说一个字“这”。为再明确一点,我指着较远的那块,说:“那块远的,不是,对吗?”赵秋利坚持手指的方向未变,继续说着一个字“这”。刘璋申报的养鱼项目面积是1亩,我们测量结果也为1亩,但鱼塘周边水位很浅,不应算在鱼塘范围内,最终我们确定面积为0.7亩。
按照奖补的当年的奖补标准,刘璋获得了2700元的奖励,是有奖补制度以来金额最高的一次。之后的每次见到刘璋,我们不免以此为例,鼓励刘璋多发展养殖,每一次,我都仔细观察刘璋的表情,而真正让他从不以为然的微笑到止住微笑,陷入短暂思考的,是第一书记刘书记和他说的一段话:“你们家有老有小又有残疾的,生活困难是事实,政府很关心你们的生活,该享受到的政策都能让你享受,还让你们家5口人都领低保金,你可能认为,每个月都低保能保证你有烟抽,有酒喝,你应该知道,低保政策是保贫不保懒的,你孩子都还小,不懂事,等她们懂事了,在同伴面前,她们会无地自容的。你们塘上屯,除了到外面打工,在家的,个个搞种养,靠劳动赚钱,你也是可以的,也应该给孩子做好榜样。”
在龙亮屯,刘璋有个表兄弟叫刘英。刘英2016年本已脱贫,但因2017年度一场火灾,致残返贫了。刘英生活不能自理期间,刘璋专门照顾其生活起居。表兄弟俩经常聚在一起,不免要“搞事情”。他们决定合伙,在刘璋的鱼塘那里养鸭,并实行“分步走”,因为资金不多,先小规模养殖,然后再慢慢增加数量,形成规模养殖,并结合鱼塘养鱼,塘边养鸡,做成一个立体养殖的小区。
刘璋的这些想法,是2018年9月29日开展的下半年种养奖补验收过程中,他和我们介绍的。相对于上半年,刘璋这一次的养鸡项目,也可算上“鸟枪换炮”,养殖地点已经从屋后搬到后山半山腰,雇请挖掘机平整了土地,搭盖了简易鸡棚,规模从30几只扩大到近300只。
驻村队员核验刘璋以奖代补项目
刘璋的新鸡棚离家里大概1公里,看到活蹦乱跳、毛光锃亮的鸡群,我想,倘若刘璋还如别人所言的懒惰,不出3天,这些鸡早饿死了。也前往验收的第一书记刘书记满是鼓励地对刘璋说:“不管怎么说,你发展产业是对路的,这里是半山腰,空气好,周围都是林地,野生放养,这些鸡以后大了,销路不成问题。”刘璋结果我递过去的香烟,点上之后,狠狠吸了一口后,微微一笑,他这一笑还略带腼腆,他说:“我养的鸡肯定好吃,喂的都是玉米稻谷,喝的水是从山脚下抽上来的。”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几百只鸡分三个梯次,最大的已有4斤左右,中等地接近2斤了,最小的,也有半斤了。
我问刘璋:“你都不种地了,哪来的玉米稻谷喂鸡?”
他略显骄傲地回答:“玉米稻谷有的,我把要养鸡的想法说出来,松山(地名)的岳父就答应送我些玉米和稻谷,昨天,又刚拉过来200斤。以前啊,家里没米了,过去跟他要,还要看他脸色。”
刘璋说着,拿出一把混着玉米粉谷物饲料,想要把鸡群吸引过来,以方便我们照相取证。刘书记问:“听说你要和刘英合伙养鸭,不是酒话吧?”
刘璋立即停下手中的活,用极力辩解的口吻说:“我们不是开玩笑的,也不是说大话,虽然养鸭是我们在喝酒的时候决定的,但我们是有计划的,养是肯定要养的,你放心。”
刘璋见我们还是半信半疑,接着又说:“我和老表早商量好了,他手残了,也没什么钱,我就想,先养一批鸡,加上奖补得到的奖励,基本上就可以买第一批鸭子了。”
后来,为了这事,我们也向刘英求证了。刘英的看法和刘璋是一致的,刘英自己也表示,因为自己因灾致残后,身上没钱不说,还欠着医院的医药费,生活极具艰难,他想改变现状却又无能为力。俩表兄弟在喝酒中达成了共识。
生活,都是艰难的。生之初,我们无从选择,如何活,需要勇气和智慧。又或许,生活,本是一个玩笑。
第二批奖补资金还没发下来,听说刘璋吐血了,就在他家附近。屯里的人说,他是跟人喝酒回来后吐的血。大家都想,这回,刘璋定是长记性了,该把嗜酒的习惯给改了吧。
可是,2018年的11月6日,我们再次听到噩耗,刘璋倒下了,住院进了ICU。我们驻村工作队和镇工作队所有队员的心都凝固了,我们都认识刘璋、了解刘璋、同情刘璋,心是凝固的,我们更希望时间能倒退,把刘璋从病房拽出来,他的老父亲需要他,他的妻子需要他,她的两个可爱女儿需要他。
可是,我们无法挽回事实。11月7日,刘璋撇离家人而去。悲悯之心,人皆有之。正如村里人所说的,刘璋在世时,也许呲鼻谩骂不绝于耳,但他离开离开人世之后,所有人都觉得惋惜,惋惜这个家失去了主心骨,也将失去家的意义。
刘璋去世后,家里房子已无人居住,杂草丛生
逝者如斯,温情的一面还是尽情显现,屯里的人,与刘璋有亲戚关系的村里人,认识并同情刘璋家的人包括我们,捐献了2万多元钱,用于刘璋两个女儿今后教育和生活必需。
刘璋离世之后,老父亲随刘璋兄弟生活,刘璋妻子和两个女儿到松山娘家生活,房子还在塘上屯立着,只是家门永远紧闭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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