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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主任
很羡慕发小。
一大家三四十口人儿,一到春节,农村自己家一趟儿房,都挤不下。
其乐融融。
他家虽然穷的叮当的,日子过得甜嘴巴舌儿。
让村里儿的邻居们,好生羡慕。
那次,参加发小父亲66大寿。
镇子里的小饭店,被挤得乌央乌央的。
光他自己亲戚,就摆了七八桌子。
酒席,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亲戚还有一大半没撤桌儿。
个个都喝得脸红,脖子粗。
这个老祖儿,那个晚辈儿,啥的,都是些农村人的家常话。
发小喝多了。
被他三姨指着鼻子训斥一顿。
我赶紧搀扶着发小,往家撩。
路上,他啤酒沫子满天飞,兴奋的不得了。
和我默默叨叨:
你知道,我三姨是我们家族嘴茬子最厉害的一个。
谁都不敢惹乎她!
我记得,我小时候,三姨和我舅妈,为了争姥姥生前留下的一只手镯,打的不可开交。
当时,我特恨她们!
为了姥姥留下的,区区的一个手镯,拼得你死我活。
可我妈也不拦着,还乐了:让她俩撕吧去吧!
争半辈子了!
我纳闷儿:家族里,也没有一个说她俩的不是。
是胆怯她俩的威风,还是咋的,我当时就想不通。
家族里,怎么可以有这么不孝敬的大人?
记忆中,她俩的仗,打了无数次,就是没人管,没人问。
村里儿人老人还说:咱们村儿,就属这两个女人,是个种!
我那时候小,不记事。
就记着,姥姥没了,舅妈就开始搬姥姥的箱子,三姨就摘姥姥的相框。
为了一个相框,两个人还在当院子撕吧起来。
三姨说:这是俺妈给俺留下的!
舅妈说:是你妈,难道不是我妈嘛!
直到我懂事起,我妈才和我讲起了三姨和舅妈的恩怨情仇:
咱家,你三姨是最孝敬你姥姥的!
洗洗涮涮,都是你三姨的活儿,她就是嘴不好。
你姥姥快不行的时候,都是你三姨一个人儿伺候。
谁上跟前,她就往外撵:你们都有家有业,我就一个人儿,我伺候方便,你们都忙去吧。
你三姨离婚多年了,就她一个人过。
性格隔路,得理不饶人。
所以,咱家照顾你姥姥的事儿,基本就交给她了。
大家谁也不和她争抢。
你舅妈,嫁给咱们家的时候,比较小。
你舅妈从小就没妈。
刚来咱家的时候,你姥姥啥好吃的,都往你舅妈家送。
你舅妈来的时候,家里什么也没有,都是你姥姥给做针线活儿啥的。
在炕上给她缝大花被。
咱家人儿,就你舅妈结婚,捞着了你姥姥做的大花被。
你舅妈年轻时,你姥姥没少帮衬她。
你舅妈就把你姥姥,当着自己亲妈一样看。
你姥姥牙口不好,你舅妈给煮小米粥。
你姥姥想吃山东大煎饼,你舅妈跑集市上,挑那个最软乎的买。
回来,给你姥姥泡着吃。
夏天,你姥姥在你三姨家呆着,她家土房,凉快。
冬天,你舅妈就把你姥姥接到她家的砖房,暖和儿。
你姥姥基本上,就在她俩家转悠,别人,谁也靠不上前。
都护着,跟个宝似的。
你姥姥活了一辈子,养活我们姊妹八个,没有啥遗产。
就那个大木头箱子,一个相框,再就是,你姥姥戴了一辈子的那个手镯。
你舅妈,因为你姥姥快不行的时候,没捞着伺候,和你三姨好不乐意。
几年,不和你三姨说一句话。
那时候,你舅妈接你姥姥,去她家住,你三姨不让:
你们岁数小,哪有我伺候得仔细!
快一边躲着去!
你姥姥活着的时候,留下一句话:谁伺候我到死,我宝贝儿就留给谁!
其实,大家都知道,你姥姥根本就没什么宝贝,充其量,也就是千数块钱儿的压箱底儿。
就一个手镯儿,算是值钱的。
说值钱,其实也不咋值钱,就是你姥姥戴着,年头长了。
你三姨,为啥和你舅妈争那个手镯?
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儿,啥的!
你三姨一个人过。
寻思,你姥姥那个相框有咱们家,你小时候的全家福。
大木头箱子也很实用,还让你舅妈夺了去。
那个年代,不就是,为了留个念想嘛!
你舅妈和你三姨叫号儿:是你妈,不是我妈嘛!
你舅妈从小没妈,和你姥姥处出了了感情。
冬天,经常给你姥姥洗脚,翻身子,擦身子。
多少年了,在一个炕上睡,盖一床被子。
我们亲姑娘都做不到。
咱家的家族大,你姥姥活着的时候,都奔着你姥姥养活。
谁不疼你姥姥!
那年回山东,给你姥姥立碑,你三姨哭得死去活来。
你舅妈趴在坟头,也上劲了。
人家山东老家那些邻居,都说:这东北媳妇,不比咱亲姑娘差啊!
到现在。
你三姨家,还挂着你姥姥活着时候,那个大挂钟。
你舅妈家,还放着你姥姥的那个大破箱子。
你舅妈搬到了楼房,还没舍得扔。
你说,她们半辈子挣啥子!
挣名!争利!
名!咱们十里八村儿,挑不出一个,比她俩孝敬的。
利!你姥姥那个镯子,根本就不值几个钱。
那个年代,没啥子争的!
自己的亲妈,没了。
不就是。
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吗!
那个贫瘠的年代,真的是,铸就了一批性格执拗的人。
她们表面上泼实,不讲理。
为了一件小事儿,可以记恨上好多年。
可。
别看,她们嘴上不饶人。
她们骨子里,其实都透着:
那种,让旁人都嫉妒的善良。
我是赵主任,和你一起怀念过去,怀念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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