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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古岸云沙
小时候我们写作文总喜欢把母亲对我们的爱，描写成母亲喜欢吃鱼头。小时候，我们特别讨厌吃鱼头，那是因为小时候我们吃的鱼总是很小的，鱼头扎嘴。
一指长的小鲫鱼、白鲢鱼，常常是我们从河沟里捞上来的，带着泥土味的，不象现在大批的养殖，想要多大的都有。那时我羡慕那些有好几个哥哥姐姐的人，每天都在水沟里挖泥打堰，那个最小的弟弟或者妹妹，只需在岸上拿个小桶拾鱼就好了。那是一家人的美味。
我的大侄子小时候有一个愿望，希望他妈妈给他生一个哥哥。这愿望说起来有点好笑，但是我非常能够理解他的孤单。
我老家里有个堂哥，他非常会撒鱼，在最困难的年月里，他们家几乎天天鱼香不断，我那个从三十岁就掉光了满口牙的豁子牙大娘，用她满口的牙床吃了六十多年的鱼却从来没听她说过被鱼刺扎过。我母亲他们都特别好奇，为什么她从来没被鱼扎过？
而我们偶尔吃一回，解解馋，打打牙祭，还常常被鱼刺卡住喉咙。我最严重的一次，是喝了一碗醋，吃了半块馒头，还没有解决问题，只好忍着疼痛去医院喝钡餐，结果还闹了一个笑话，钡餐喝下去了，棉絮没下去，白白地花了三十块钱，出来医院鱼刺没有了。
我们全家都喜欢吃鱼，却偏偏没人会捞鱼。生产队里翻鱼塘时，别人家大人孩子都下塘去捞鱼，我父亲是不会下去的，用我母亲的话说：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所以我们家吃鱼，基本上是靠别人家送或者我父亲上集去买。
那时候我们家的鱼头都是我母亲吃。家里最会做鱼的要数我大娘，小时候我觉得谁做得饭都不如我大娘做得好吃，我常常一天吃六顿饭，在家里吃一顿，然后再跑去大娘家吃一顿。
我大娘做得鱼，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大大的酱油，颜色浓郁，大料香味扑鼻，鱼肉筋道。年轻的时候，我母亲做不出来那样的味道，所以每次做鱼时，我都会象当年我母亲指责我一样，指责我母亲，而我母亲的托词永远是：大娘用大料多、全。
最近十多年，大娘年岁渐高，身体一直不好，早已经不能做饭，家里再来客来人，母亲就成了做饭的主力，所以她做鱼的手法与口感也渐渐趋近于大娘当年给我的感觉了，而我也慢慢依赖上了她的口味。
我刚刚记事时，我奶奶好象也不喜欢吃鱼头，反而是八、九十岁之后，掉光了满口的牙，才开始喜欢起了吃鱼头。每次煮鱼，我大娘或者母亲都会专门用碗把鱼头盛给奶奶。两个人偶尔会大惑不解地私下交流一两句：没有牙，不怕扎嘴吗？
等我生了女儿之后，我们家的鱼头就基本上是我女儿的了。
后来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小的时候我们不喜欢吃鱼头，甚至讨厌鱼头，而长大了或者老了之后，会特别喜欢吃鱼头？当年的作文就会浮上脑海。
小时候，日子过得穷，有点浑腥就不错了。吃鱼是最便利的，因为鱼太小，没多少肉，所以鱼肉只能让给孩子们解馋，而母亲们也只能吃点鱼头或者是鱼水了。因为鱼不大，鱼头上几乎没什么肉，嚼在嘴里，满嘴的鱼骨，几乎不能下咽。
所以到现在想起来，还是满嘴的疼痛。后来日子好了，没人再吃那种小到可怜的鱼。因为鱼大，所以鱼头上也有些许的肉，又因为那些肉质比较细腻，而又有油质功鱼脑，所以吃起来就会觉得特别香。这可能也是老年人与小孩子喜欢吃鱼头的原因吧。
所以鱼头说起来并不是母亲们的专利，那得看你吃的是多大的鱼头。
而母亲的爱，总是伴随着饮食留在生命中的，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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