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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问师傅，做和尚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师傅双手合十，闭目道，四大皆空。
我追问，为什么不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为什么不是举头望明月，地上鞋两双？
师傅望向刚刚蹩进山门的妙龄女子，喉咙里“咕咚”咽了口口水，心不在焉对我道：滚！
我转头就走，边走边念叨着佛语，一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飞呀，飞呀......
02
“为什么没人喜欢我？”师妹一脸惆怅，跪在佛祖脚下很是忧愁。
师傅也忧愁，每当师妹忧愁的时候，他也很忧愁，因为这个时候的师妹十有八九不会带红烧肉进来。
只有站在师傅身后的我偷偷高兴。
也许可能我是唯一那个还能高兴出来的人，至少在我十八岁出师之前，庙里面我还能有个揶揄的人。
我双手合十，闭目一脸虔诚，“师妹莫急，再等等。总会有不长眼的路过，喜欢你的笨手笨脚、刁蛮任性、皮糙肉厚还有睡觉的时候流下来的哈喇子。”
03
师妹笨手笨脚那是一定的。
我被师傅领进山门那天，看见庙边有户人家，院子里一个5、6岁的女孩正被一头猪追的围着磨盘跑，跑着跑着一个跟头，跑着跑着一个跟头。
我鼓噪大笑，笨丫头。
那一年我也5、6岁。
师妹刁蛮任性也是一定的。
师妹每次来庙里玩，就不亦乐乎，玩着玩着瞅师傅不注意，“小和尚，帮我把风。”
师妹转过佛主的后面，褪了裤子“哗哗哗”的尿个不停，那声音隔着山门都能听到。
师傅扽了佛尘，“无量佛，妖女，哪里走？”
师妹绕着佛主跑，“你还不是酒肉和尚，假正经。”
老和尚气势汹汹，小妖女一脸天真。
那一年我8岁。
皮糙肉厚更是一定的。
每次师妹她娘做了红烧肉，她必定趁她爹醉眼猩猩的时候，偷偷藏起一小碗。
可她爹鼻子又特灵，据说方圆百里所有的狗，都来他这取经。
她爹嗅嗅庙里传来的肉香，然后随手抄起悬在堂上的家法——佛尘，坐在院子里醒酒，顺道等师妹回来。
吃完红烧肉的我，听到庙外“啪啪”家法的声音，啪一下我念一句，“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一脸的虔诚。
“师傅，不如收个师妹吧。”
师傅从牙缝剔出块红烧肉丝，小心翼翼的用食指挑着送回嘴里，“嗯，嗯，可行，不过她比你大一岁，你该叫师姐。”
“先入我门就是师哥，武打小说里都这么写着。”
“哦？这样啊，那只好入乡随俗了。”
那一年我10岁。
至于睡觉流哈喇子，那更是一定的。
那次师傅要我去找师妹爹爹借佛尘，师傅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说，头天晚上和你师妹她爹拼酒赌佛尘，最后输给了她爹。
我穿过菜地，翻过后院的墙头，从师妹家后门像一阵风飘进她家。堂屋没人，我悄悄挑起师妹屋子挂着的那块碎花门帘......
“ 你！你！你！什么时候偷溜进我房间看我睡觉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么！？”师妹死死地盯住我那张招摇的脸，企图用目光作刀，在上面刻一句“臭不要脸”。
“是么？你是女子啊？“我一脸无辜，轻飘飘地说，”我可是没见过十八岁了还没人提亲的女子。”
那年我17岁，师妹18岁。
04
我刚说完“师妹莫急”那句话，庙堂外传来一高昂的声音，“小师傅说的有理。”
我抬眼观瞧，面前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书生，正定定地看着师妹，眉目清秀。
然后，他甩了甩帽子上大带子，“像春风走了八百里，一眼就喜欢上你。”
哎呀我去，这酸的。
我麻了半面身子，师傅假牙差点喷了出来。
师妹红了脸低了头，眼角皱纹堆了一大堆，用力跺了跺脚，“讨厌你。”
然后他附在我耳边悄悄说，“借师哥吉言，还真有不长眼的路过了。”
我漫不经心，“这年头骗子多，都打扮成书生公子。”
师妹一仰脸，骄傲的说，“我愿意，德行！”
05
今天我18岁，早年师傅就说过等我十八岁就可以艺满出师、光大我门。
师妹也兴高采烈，“师哥终于出事了，我也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我问，“我出师是真，你嫁给谁啊？骗人！”
师妹洋洋得意，“那天的那个公子啊，他说去京城赶考，高中回来就和我爹娘提亲。”
我皱了皱眉，说，“笨得可以啊，你往墙上撞撞，看会不会跟前天晚上撞死在山墙上的那头野猪一个体型。”
师妹攥起了拳头。
我心平气和，“听我说完，再揍不迟。”
“他问你年岁了么？”
“额……没有”
“他问你生辰八字了么？”
“额……没有”
“他说了高中后到底是几时么？”
“额……没有”
“那你觉得他是真心的么？”
师妹似乎被我问住了，沮丧的很。
06
师妹低着头像被晒蔫了的向日葵，走出山门。
我脚步轻快，追了上去，“姑娘请留步，容我劫个色可否？”
师妹回过头，看见我立在身后。
我一改往日的戏谑，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我自己躺在床上做梦时梦到师妹的温柔。
“师傅，我喜欢那头笨猪姐姐。”这是我5岁跟师傅说的话，但是我没跟师妹说过。
“师傅，莫打姐姐，要打你打我。”这是我8岁跟师傅说的话，但是我没跟师妹说过。
“师傅，我太开心了，我当了师哥就可以保护师妹了。”这是我10岁跟师傅说的话，这也没跟师妹说过。
“睡觉流哈喇子都流的那么美。”这是我看师妹睡觉时，心里说的话，更更不会跟师妹说。
至于那个书生公子，他前脚下山，我后脚就追上他，使出师傅教我的大力金刚拳，一下子震倒了8株玉米苗，“小子，听说你要跟我师妹提亲。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的白菜，怎么能让你这头猪给拱了？你说，对吧。”
那书生公子瞪大了双眼看着倒地的玉米苗，脸色煞白。这更更更是打死我也不能跟师妹说。
而今天，我一定要跟你说：
“我就是那个不长眼的，喜欢你的笨手笨脚、刁蛮任性、皮糙肉厚还有睡觉的时候流下来的哈喇子。所以你愿意嫁我为妻么？”
我看看师妹，师妹看看我，苍天啊，然后我俩脸上都开出花儿，一朵，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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