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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善寺梦游记
文/任建国
倏忽间，余就朦朦胧胧地走近兴善寺了。大有李太白《挂席江上待月有怀》中“倏忽城西郭，青天悬玉钩”之际遇。
兴善寺者，乃小五台山南台之下院也。元末，筑于白乐站马军庄村东北里许一高台上，占地十亩余。寺院坐北面南，呈东、西、中三路川字布局，建前、中、后三大殿，共有殿、堂、庑、舍、寮一百一十五间，皆由过厅、角门、券洞相连互通，乃九连环之庭院格局也。该寺院虽有简约之嫌，却也殿、堂、亭、楼、塔齐全，瓦舍勾栏鳞次，香火梵呗袅袅，晨钟暮鼓悠远。
寺外，西沙沟杨、柳、槐繁茂，浓荫匝地，环绕粉墙琉璃；东沙沟会子河溪流淙淙，清澈中锦鳞游弋，鹳鹤洗浴往来飞舞。河畔菖蒲苇草葳蕤，河柳浓郁茂密，远望似绿云堆墙。
院内松柏苍翠，干虬稳扎挺立，曲枝槎桠如蟠龙，大有古色之气，真数百年物哉。甬路曲径通幽，园圃绿草如茵，牡丹芍药竞相绽放，馨香缭绕蛱蝶翩，蜂吮芯蕊采撷忙。宝殿前青铜香鼎烟火弥漫，堂内梵音似蜂鸣贯耳萦绕。抬眼观之，但见房屋舍棚错落有致，正殿厢庑花脊飞檐皆为雕梁画栋，阶墀之上户牖栏杆油彩斑斓。真乃苍松匝荫遮塔阁，翠柏纳凉护亭堂。红尘不往真仙境，净土引佛好道场！
兴善寺何以宏阔旺盛？史书载之曰：永乐二十五年（1424）正月，北疆鞑靼部进犯边关，明成主燕王（朱棣）第五次亲征扫北，经小五台山侧之松枝口峪进入蔚州川东乡白乐站，驻跸于兴善寺运筹战事。感于寺院主持与僧徒敬事佛法之虔诚，对朝廷之忠厚，成主临别之际，遂御赐法（铁）绳、皮鞭，用以外惩犯寺之无赖，内戒懒惰犯规之僧徒。源此，寺故闳大，甲于塞外，胥称一方名寺，可与京城之白塔寺、潭柘寺相媲美矣。
漫步寺院内，目及古色佛韵之殿堂亭楼塔，耳畔回旋僧众虔诚执著之诵经声，神圣神秘神奇之情遂油然而生。恍惚间，余忆起幼时坊间老人们所述兴善寺主持与蛇之传说。
清康熙朝十九年仲夏时节，一日辰时，寺中主持常修法师正趺坐珈蓝殿默诵经文，忽闻寺外不远处，传来众顽童吵闹喊叫声，遂出寺院视之。原是几个黄口小儿在追杀一小花蛇，腰斩之际，法师匆而止之，旋即上前捉起藏于袖筒，带回寺中豢养，并起名喜子。二十余载后，喜子从指粗咫尺之小蛇，已长至茶碗粗细，数丈长之大蟒状。这日迟暮时分，常修法师对喜子喃喃低语道：尔在寺院已不适，今晚送尔归山林，那里才是尔之归宿之地。语后，与数弟子用一笸箩抬着，来到松枝口峪中。喜子爬出笸箩后，绕众僧数匝而迟迟不肯离去，法师抬手指指远处山林，曰：去吧！去吧！人兽异类，吾等只能陪尔一程，焉能陪尔一生乎？迟早有此一日也。去吧！去吧！喜子闻说，恋恋不舍状冲众僧人三点蛇首后，旋即疾驰而去，隐没于沉沉暮色之中。
数载后，十里八乡民众疯传一惊悚奇遇。曰：在松枝口峪内，有一巨蟒时常吞食山民家畜，有时到井坑（峪中水洞）喝水后，横躺至路中央，张斗盆大血口恫吓行人，致樵夫山民不敢往来出入。常修法师闻后，暗忖：莫不是喜子在作祟？遂趁夜色来到松枝口峪内，连喊三声喜子。顷刻间，随着一股阴森寒风，一条巨蟒飞到法师跟前，与之蹭脸缠身亲昵。法师嘱道：尔欲成正果，须潜心修行才是，万不可兽性作祟祸害山民，否之，必遭天谴。言毕，转身离去。此后，松枝口峪再无蟒蛇现身。
又数载，常修法师期颐坐化圆寂。众弟子及马军庄村民泣下沾襟为法师打点后事。一日，寺院来一眉清目秀着黑衣少年，到法师灵前悲情祭祀后就默默劳作，数日无一语。起始，众皆认作法师亲眷，后细忖，方知法师自幼入寺侍佛，并未见有亲戚往来。后村中一老翁斗胆到黑衣少年耳边低语问曰：尔乃喜子否？黑衣少年颔首应之。
此后，每到法师忌日，黑衣少年必来寺院祭祀，三载后便不再来。
……
迷蒙中，余仍沉溺于兴善寺之神奇传说不能自拔。
忽有鸡鸣狗吠声将余惊醒，摇首定伸抬眼望，户牖泛白，屋外一片熹微色。再定神，忆起兴善寺之游，噫嘻！原是一枕黄粱梦现耳。
后记：怎么会梦中去游兴善寺呢？原来是前几日我曾到兴善寺的遗址废墟拜谒寻访过。这正应验了俗话“白天想什么，夜里就会梦到什么”的说法。而兴善寺自我记事起就已经破败不堪了，只是听说过几个兴善寺的神奇故事而已。那么，梦中兴善寺的盛况景象又是怎么再现的呢？这一时半会儿咱真还说不清楚。如果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句话来注释也就合理了，也许还与清乾隆年间沧州知府张铉耳先生的奇异梦境有一拼吧。
话说清乾隆年沧州知府张铉耳先生，一日夜间睡梦中作了一首游江南的绝句：
江上秋潮拍岸生，孤舟夜泊近三更。
朱楼十二垂杨遍，何处吹箫伴月明？
醒后就觉得很奇怪，自己从未去过江南，怎么竟然会在梦中作出这身临其境的绝句呢？百思不得其解后，遂写自跋云：梦如非想，如何成诗？梦如是想，平生未到江南，何以落想至此？莫名其故，故录存之。
咱这篇《兴善寺梦游记》与张铉耳先生生发的游江南绝句有所类同，因此，也步人家后尘说一句：故录存之了。
作者简介：
任建国 笔名：舰 舸、渔舟人、仁在江湖。号：渔舟才子。男二十世纪50年代末出生于河北省蔚县白乐镇。一直从事新闻、文秘工作，曾在乡镇、县直行政部门工作多年，退休前供职于河北开滦集团。自1982年开始业余文学创作，已在全国各类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民间文学等作品50余万字，有多篇（首）作品入选各种选本和作品集，出版长篇小说《蔚州传奇》。系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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