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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临中秋。离家工作后，对节日没那么热衷，无非是那几天可以休息，不用上班。和朋友去景区玩一玩，跟一下当地的风俗，一天也就过去了。有了娃后，节日更多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带娃出去玩一天比上班还累，除了周围商铺悬挂的灯笼贴的标语，城市里的钢筋水泥也没有什么节日的气氛。
去年中秋节，我们一家四口站在桂花树下，遥望月亮，孩子吃着月饼，念着刚学会的《古朗月行》：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气氛也好，却稍嫌冷清，小区里没有几个人，月亮孤单地挂在上空。
记得小时候的这一天，一桌丰盛的晚饭吃完后，妈妈会把桌子摆到院子里，然后往桌子上放各式水果和月饼，苹果、桔子葡萄，都是圆的。那时候还没有现在那么多口味的月饼，只有最简单的五仁和椒盐月饼，一种是烤得焦黄的大饼样上面嵌满了芝麻，里面有那种红的绿的丝，还有小粒粒的糖；一种是白白薄薄的皮，一咬就掉渣，要用手托着吃。妈妈说月亮上面住着神仙，不可以用手指指月亮。我们就仰着头看月亮，又白又圆的月亮挂在树梢上空，照得一个院子亮堂又柔和。咦，你看，你看，月亮里面真的有仙人呢，那一块黑黑的枝丫伸展着，像不像一棵树？我们热烈讨论着，姐姐打一下我手指：“叫你不要用手指忘记了！神仙看到你了！”，我赶紧缩回手，攥成拳头，对着月亮看得眼酸，那时候的月亮离得真近啊，一抬头就可以把月宫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像现在，月亮被高楼大厦挡住了，孩子偶尔从楼与楼的缝隙里看到一次月亮，都会兴奋地大叫：“妈妈，我看到月亮了！”
妈妈把月饼分给我们，我们一边吃，一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高兴地喊：“看！月亮跟着我走！”姐姐弟弟也不甘示弱，大喊：“月亮是跟着我走的，我一走，它就走了！”难得可以吃到那么多好吃的，大家都敞开肚子吃得滚圆，在院子里尽情地撒欢，不用担心作业没做完，也不用担心吵到邻居，更不用去想桌子谁来收拾，一地的垃圾谁来清理，有妈妈啊！
童年的记忆弥足珍贵，因为那年那天最美的月光，也因为我们再也不能回到的过去。光阴真的只是一眨眼，子女都在工作所在地安了家，小时候一张小饭桌围不下，到最后，没有一个在父母身边扎根。偶尔的电话问候，年节时的礼品衣鞋，妈妈每次都说什么都好，身体很好，寄的东西都收到了，什么都不缺，你们不要瞎买，钱留着自己花。爸爸也是说好，说你们好好工作，不要担心。可是再多的叮嘱也是鞭长莫及，前几年，爸爸凌晨突然吐血，邻居叫车送去医院，我们回到家手术都做完了，万幸没有大碍；妈妈在街上被小混混抢包，耳环也被扯掉了，站在街上六神无主，步行去亲戚家给我们一一打电话说手机丢了，明天去买 个手机补卡再给我们说……那时候，心里很难受，真想什么也不管回到父母身边，长伴他们左右，让“您养我长大，我陪您变老”不再是一句空话。可是，自己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儿，有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肩上扛着一个家庭两份责任。说到底，在幼与老的天秤里，我们把父母排在了后面。
今年疫情刚好被困在了妈妈家，漫长的假期让我们有了深入相处的时间。我问妈妈寄回家的衣服呢，怎么一直穿旧的？妈妈说：现在衣服穿几年也不破，还能穿，扔了怪可惜的，那些新衣服我都放起来了，谁买的留给谁穿。她一脸乐呵地从柜子深处翻出来给我试，让人哭笑不得。每天都是妈妈做饭，偶尔我做一顿，会很得意地和她说：看，我炒的菜比您好吃！她说：那是啊，你放得咸，口味重，小孩子当然爱吃了。原来她的牙齿已经吃不了冷酸辣甜咸硬等一切刺激的味道，每年中秋寄回家的月饼她都分给了亲戚朋友。
妈妈没有上过一天学，可是心算非常快，记忆力超好，可是现在，她经常到处找东西，一边疑惑：昨天明明放这里的，怎么不见了？经常问我：***是你放的吧？放哪里了？我说是您自己放的啊。她很坚决：我放的？我不可能记错的，肯定是你放的。她已经老了，自己却还未察觉，每天仍然像个陀螺一样忙来忙去，像年轻时一样毫不松懈。妈妈经常说自己能做能吃，跟以前没两样。又说现在呀什么都能买到，只有人想不到！日子好过了，天天都有新鲜物事，且得多活些年头，看看世间变化呢。我笑着打趣：那是得活个一百多岁啊，那还天天那么辛苦那么节约做什么，享受生活啊。她瞪我一眼说：什么是享受？每天不生病能挣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享受！
家里摆放着十几年前中秋节一家人的合影，那时还没有小辈，妈妈坐在中间，兄弟姐妹围着她站成两排，一脸严肃看着前方。很多年没有团团圆圆一起过中秋节，妈妈经常说，现在再拍全家福，一张照片都站不下喽！今年中秋，妈妈要去姐姐家了，票买好了，动车也快，几个小时就到了。我们担心她一个人坐车不安全，她自豪地说：没事！上车有人送，下车有人接，还怕走丢啊？就是没人接我也没问题！以前我送你姐姐去上大学，一个人从学校走到车站坐车回家，还不是顺顺利利？
年年岁岁月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但愿时光能慢些，让我的父母慢些老去，让我可以陪伴父母更多的中秋、春节。且喜人间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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