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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大学人民医院2019届机动护士熊欢的工作笔记
2020年是不平凡的一年，武汉暴发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病毒来势汹汹，使得这个春节都失去了它应有的喜庆。在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响应医院的号召，我坚持留在武汉，继续在感染科前线迎战病毒。
1月28日，万籁俱静的深夜，我洗了把脸，驱散困意。依次穿好防护服后，我和P班（指在14:30到23:00间负责护理工作的班次）老师交接班。
P班老师很严肃地告诉我，2床夏婆婆和9床宗婆婆需要重点关注病情变化，因为肺部感染较重，血氧饱和度平均低于80%，白天采集的动脉血气也报过危急值。2床夏婆婆本来由医生联系他科会诊，使用了无创呼吸机来改善缺氧，然而因为夏婆婆不耐受，只能换回面罩高流量的吸氧，9床宗婆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密切关注！
交接完毕，我感到病人病情确实很重。作为刚踏上护士职业道路的新人，即使通过了医院的层层考核，得到认可才上岗，但我心中仍有一些忐忑。于是，每隔10到15分钟，我就会去一趟2床和9床的床边观察病情，一个小时巡视整个病房一次。就这么过了3个小时左右，看到她俩病情还算平稳，悬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然而，就在凌晨3点我再次巡视时，我刚刚走到病房门口，就透过门口玻璃看到9床宗婆婆情况异常！当时她坐在床上，头向后仰着，嘴巴大张却一动不动！我脑子“嗡”地一声，立刻推开门，冲到床边。
我扶住她的头，看心电监护仪上血氧饱和度已经掉到了39％！我拍打宗婆婆的肩膀，喊她的名字，她却不能回应，口唇呈现极度缺氧的紫绀。我赶紧把氧气面罩扣好，用手触及颈动脉，发现搏动强烈且快速，“还有救！”我在心中喊了一声，立刻把床头摇高，让病人端坐靠在床上。这时监护仪上的血氧数值正在缓慢回升，我立刻冲回治疗室，手指颤抖地快速拨通电话报告了医生。
通知医生后我又跑回病房，此时血氧饱和度已升到70%，我用手扶好面罩，握住宗婆婆的手，对她喊：“奶奶，你要坚持住！我们都在，一定要坚强！”
3:30，宗婆婆的血氧饱和度已经升到80％。医生联系急诊科接好了呼吸机管道，我开始独立操作呼吸机。由于条件所限，我操作呼吸机的经验不多，若在平时出于新手的顾虑我多半会退缩，请别的老师来帮忙。然而紧急关头已不容我退却，奶奶等着我救命！当时我心里就想着一句话:“尽我所能，一定要让奶奶撑下去！”
我知道，无创呼吸机应用中最难的是病人与呼吸机节奏的配合。在床旁接好呼吸机后，我拍宗婆婆的肩膀喊她，她睁开了眼睛，我大声告诉她：“婆婆，接下来你得按照我说的来适应机器给你的氧气，它对你吹气你就吸，一定要配合，好吗？”宗婆婆艰难地点点头。当我将面罩扣在婆婆的脸上时，她非常抗拒，我耐心安抚着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一下就好，你按照我说的来呼吸——吸气、呼气……对，你做的很好!......吸气、呼气……”
但是老人依然无法很好地与呼吸机协调。突然我感觉婆婆不再抵抗，呼吸却变弱了，我偏头一看，血氧饱和度只有59%了！我立刻撤掉了呼吸机，用回了面罩的高流量给氧，看到血氧饱和度稳定后，我揪着的心才放松一些。
我告知医生经过尝试，婆婆不耐受呼吸机，只能用面罩维持，由于条件所限，无法采取其他给氧方式，医生只好要求我继续加强观察。此时防护服中我已是满身汗水，模糊了护目镜，清洗完护目镜，我继续密切观察病情变化。
之后每半个小时我都会去看一次宗婆婆，发现她卧位不对及时调整，面罩移位了给她重新调整好面罩，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话鼓励她......后来婆婆看到我进去会对着我笑，我握着她的手她也会回握着我，我大声告诉她要加油……
艰难的一夜过去。天亮了，我交接完毕、脱去防护服之前，我又回到病房看看婆婆。她靠在床上，生命体征平稳。我握着她的手，大声告诉她：“奶奶，你的命是我们救回来的。我们救回了你，那你就要好好地坚强地活着！一定要坚强！我们都在！”婆婆笑着点点头。
夜班之后的清晨依然寒冷，武汉封城之后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我独自走在路上，回想起曲折的抢救过程中，隔壁床的病人都丧失了信心，对我说“护士就这样吧，你尽力了，她真的不行了，你都辛苦一晚上了......”当时我对他们说：“我可以，奶奶也可以，她很坚强，不会放弃！”后来婆婆真的就从死亡边缘救回来了，我那个时候眼眶都是热的，病房里的病人也都惊讶了，我们共同见证了一个生命的挣扎和不屈。其实我当时已经很累了，放在平时任何别的事上，在家是个娇娇女的我估计早就不干了。但当我面对一个生命的时候，我才理解什么是不抛弃不放弃。
往年这个时候，大家本该和家人团聚，吃着年饭喝着暖酒，穿新衣放鞭炮。可今年病毒袭城，在病房里被隔离的病人，我想其实他们才是最无助的吧。陌生的环境，冰冷的药水，滴滴作响的监护仪器，他们没有人陪伴，还要受着病痛的折磨。谌利琴护士长总对我们说要注意关怀病人，经常鼓励他们，给他们力量。经历过这个夜班后，我突然觉得真的需要这样做。语言的力量是强大的，护理应该是有温度的。就像电视里说的那样：隔离病毒，但不隔离爱。（工人日报记者 张翀 通讯员 杜巍巍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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