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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自宋玉的“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开始,便成了文人感伤忧愁的托体。
“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
“秋风不相待,先致洛阳城。”
“秋来山雨多,落叶无人扫。”
……
在那些忧伤惆怅的诗词中,秋风秋雨,秋花秋月,秋声秋草,秋山秋水,无一不是带着肃杀之气,令人读之也如有泪下。
然而有一个词人,他在伤感之中,却把秋天风物写得十分潇洒!
《离亭燕》张升一带江山如画,风物向秋潇洒。水浸碧天何处断?霁色冷光相射。蓼屿荻花洲,掩映竹篱茅舍。云际客帆高挂,烟外酒旗低亚。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怅望倚层楼,寒日无言西下。
张升是北宋的政治家,进士出身,做过御史中丞、参知政事兼枢密使等职务,最后以太子太师荣衔退休。他一生共留下2首词,这首《离亭燕》根据《过庭录》记载,是他退居江南之后所作。
词的上片写出秋来江山如画的风景。
一带江山如画,风物向秋潇洒。一眼望去,金陵一带的全景尽收眼底。秋天是草木黄落之时,本是万物减色萧条,作者却用潇洒而字来形容景物如人一样萧疏明丽而有脱尘绝俗的风致。
水浸碧天何处断?霁色冷光相射。接着具体描绘这种特色。水承接着前句的江而来,镜头随着浩瀚的江水向远处移动定焦,江阔云低,天幕低垂,水势浮空,水天相接,融汇交融,难分边界。一个浸字将这种宏阔的景色形象而生动地描绘出来。从远处将镜头缓缓拉回,霁色承接着碧天,冷光对应着水,光是在空中是霁色,是静止的,折射到水中成了冷光却是浮动的,晴空万里展现出一片澄明清澈,波光粼粼闪烁的是凄冷的寒光,动静结合完美构成了一副绮丽的秋色江景。
蓼屿荻花洲,掩映竹篱茅舍。视线终于停下,落在水中长满蓼与荻的小岛之上,秋天正是它们发花的季节,在那浓密茂盛的荻花之中,隐隐约约出现了竹篱茅舍。
从大自然的景物,转落到人家。这是给下片抒发的感慨做了过渡和铺垫。
云际客帆高挂,烟外酒旗低亚。词人的笔又写开了,低下的头又再抬起向远望去,极目之处,客船的布帆高高挂着,烟幕之外酒家的旗子低低下垂着。虽不见人,但人物的活动却暗含其中。
这里的人物活动,不仅仅是当下,还有金陵一带的历史过往。那便是多少六朝兴废事。金陵被诸葛亮称为“虎踞龙盘”之地,这里山川形胜久负盛名。可短短的300多年里却经历了东吴,东晋,宋,齐,梁,陈等六个朝代的兴盛和衰亡。历史的故事,历来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所以是尽入渔樵闲话。
到这里,诗人终于出场了。他站在高楼之上望见这一切的景致,直到六朝旧事皆入了渔樵闲话,才透露出内心的隐忧。怅望倚层楼。一个从官场上退休下来的人,倚靠在栏杆之上怅惘,从眼前的景物,想到历史的往事,这心情该是怎样呢?寒日无言西下。凄冷的太阳默默地向西沉下,夜幕即将到来,词人的怅然之感油然而生。
然而再潇洒的秋天,也必定带着丝丝的隐忧。
虽然词人始终没有明说他的隐忧什么?但我们能从这低沉的词调里感知一二。
张升过去是朝廷官员,经历了宋真宗,仁宗两代皇帝。之后以年老退居江南,又经历了英宗,神宗两朝。宋国在短短时间里,从兴盛到衰弱,眼看就要烂到底了。面对这样的国家局势,他肯定是有所感知的,他担心六朝故事的重演,这大概就是他的隐忧。
整首词层层递进,写景画笔勾勒紧密,语言朴实而情深,有别于婉约派的词风。
秦观在《满庭芳》里说:“凭阑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两歇拍意境相同,但张升这首《离亭燕》却尤极苍凉萧远之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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